童道明先生走了,他把“永远的契诃夫”留给了我们。
年6月27日,中国社科院研究员、著名翻译家、戏剧评论家、剧作家童道明,医院逝世,享年82岁。7月3日上午,其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举行。期间,濮存昕、林兆华、过士行、查明哲、王晓鹰等戏剧界大咖,纷纷表达对童先生悼念之情。中国剧协主席濮存昕特意参加了其告别仪式,他将童先生称为“恩师和导师”,“没有他怎么可能有我的两本书出版。他的一生对太多人有帮助……他的纪念碑也建在我们心里。”
那么童道明的存在对中国戏剧界意味着什么?作为“中国契诃夫戏剧研究第一人”,“中国最懂契诃夫的人”,提到“童道明”三个字,人们自然会想到“契诃夫”三个字,仿佛“契诃夫”三个字就是童道明身上的标签。而事实上,契诃夫的确是童道明的引路明灯,“像契诃夫那样做个有情趣的人”也正是童先生倾其一生践行的目标。
因拉克申而与契诃夫“情定终生”
童道明先生一生,和四个年份特别有缘:即年,年,年和年。其中年22岁那年,被童先生称为自己人生的第一个重大机遇。
年,童道明出生于江苏省张家港市。年19岁那年他到苏联留学,成了莫斯科大学文学系一名学生。年,他遇到了他称之为“天字第一号恩师”的拉克申,参加了拉克申主持的《契诃夫戏剧》选修班。其学年论文《论契诃夫戏剧的现实主义象征》获得了老师的高度评价。拉克申的临别赠言“童,希望你今后不要放弃对契诃夫和戏剧的兴趣”,让童道明决定了一生的职业追求。
从此,研究和翻译契诃夫戏剧,写有关契诃夫的散文,倡导契诃夫戏剧理念,写契诃夫式戏剧,甚至写了三出契诃夫作为主角出场的戏剧,像契诃夫那样做个有情趣的人,贯穿了童道明的一生。“慢慢地我成了拉克申老师希望我成为的契诃夫研究者和戏剧评论人”。
铭记师恩,践行诺言,其实是出于拉克申和童道明这对师徒对契诃夫其人其作的共同的爱。
“契诃夫是一位与我们现代人的心灵相通的经典作家”,“契诃夫剧本里是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反面人物的。但也有他不喜欢的剧中人物,他不喜欢心中没有痛苦的人。他相信物质与精神的冲突是永恒的。他喜欢的人物都是因为有更高的精神追求而痛苦着的。”
拉克申对契诃夫的评价让童道明深以为然并受益终生。
以文会友和以戏会友
年42岁那年,童道明迎来了人生的又一个重大机遇,他称之为“我人生的一个新的节点”。
这一年他在《外国戏剧》发表了两万余字的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是非谈》,并在年出版了三十余万字的论文集《他山集》,年又出版了第二本关于戏剧的书《戏剧笔记》,从而成为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位著名戏剧评论家。
善良、谦逊、睿智、有情趣、有悲悯之心,文学修养深厚,是童先生留给人们的普遍印象。爱伦堡在《在重读契诃夫》一书中,称“契诃夫是个谦逊的人。他生性谦虚……他甚至没有大作家的自我感觉,从来没有自己高人一等的意识。”在为人做事方面,童道明颇得其人生导师契诃夫的真传。
他以对契诃夫《樱桃园》《海鸥》《万尼亚舅舅》《没有父亲的人》等剧作的翻译和研究,以《他山集》《戏剧笔记》等戏剧评论,以《惜别樱桃园》《潘家园随笔》等散文随笔,以自己的十余部人文戏剧,在戏剧界、新闻界交了很多朋友,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和人缘:于是之、胡伟民、林兆华、黄佐临、濮存昕、查明哲、徐晓钟、过士行、王晓鹰、焦晃……以及新闻界一大批年轻的记者朋友、戏剧爱好者,很多人他都如数家珍。“大导”林兆华的每一部戏他都到场,对“大导”的戏剧探索表示支持;他曾与濮存昕合作出过两本书,年的《我是演员濮存昕》,年的《我知道光在哪里》,而受到濮存昕的特别敬重;每次受邀观剧,他都坚持自己打车前往,怕给有关方面添麻烦……
在译完《可爱的契诃夫——契诃夫书信选》后,童先生曾作过一个自问自答:你研究和翻译契诃夫作品的主要目的是什么?答案是,让中国读者,特别是青年读者与我一起阅读和喜欢契诃夫。
是啊,的确有千千万万的青年读者通过童先生对契诃夫的翻译和介绍,成了“契诃夫迷”,爱上了戏剧!
“人文戏剧”和“文人戏剧”
年72岁那年,童先生迎来了生命之路上的又一个重要支点,这一年其剧本第一次刊登在杂志上,并第一次登上舞台,“我终于走出戏剧的书斋进入了戏剧的现场。”
这个第一次登上《剧本》杂志的剧本是其年写的以诗人冯至为主人公的《赛纳河少女的面膜》。当年9月17日冯至先生生日那天,以朗读剧形式首演于蓬蒿剧场。
72岁的童道明成了名副其实的“剧坛新秀”。
时隔数月,年1月,其于年写的处女作《我是海鸥》在《新剧本》杂志发表,这是对契诃夫名剧《海鸥》问世周年的致敬之作。此后,童先生剧本创作进入一个爆发期,以“一年写一个剧本”的速度一口气写下十余个剧本。
从剧评家到剧作家,童先生完成了人生路上的一次华丽转身,“艺术生命以另一种形态自然延续”。正如其年创作的他自称为“最有文学趣味的剧本”《一双眼睛两条河》中,男女主人公黄雨和白露“一次美丽的邂逅”,因这次邂逅,黄雨从诗评家变成了诗人,而富于音乐修养的白露爱上了诗歌。
童先生自称写剧本有两个领路人,一个是契诃夫,一个是曹禺。契诃夫所言“戏剧表现人的精神生活”和曹禺所言“我用一种悲悯的心情来写剧中人的争执”,童先生始终牢记于心。
这批充满人文精神和悲悯情怀的剧本成为中国剧坛一道独特的风景,被公称为“人文戏剧”。又因为剧本中烙印着的“文人印迹”和散发出的浓郁的文学气息,而被称为“文人戏剧”。对两种概括,童先生都深以为然。细心的读者会发现,童先生剧作中也充满着契诃夫元素,剧中人物与人物之间并无激烈冲突,有的只是每个人内心的冲突,以及共同的“对另一种生活的渴望”,剧作家笔端流淌的则是“爱与恻隐之心”。
这里需要提到的是童先生与山东也特别有缘。年,山东省话剧院曾将其《一双眼睛两条河》搬上舞台。年底,童先生又欣然同意将《我是海鸥》《三滴水》《赛纳河少女的面膜》《契诃夫和克尼碧尔》四部戏剧演出版权,分文不取授予山东省话剧院于年举办的“童道明人文戏剧演出季”,以表达对山东话剧事业的支持。童先生曾答应“只要身体条件允许,一定会来参加新闻发布会”的约定,也因其意外逝世而成了永久的遗憾。不过,今年8-11月份我们将有机会在“童道明人文戏剧演出季”,实现与童先生的“另一种约会”。
齐鲁晚报-齐鲁壹点记者黄体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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