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为一个老钢厂子弟,外加新钢厂员工,我非常清楚,现在的工厂和以前的工厂,那就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,两者完全就是没法比。
以前的工厂,那真是包办一切,不光给你解决工作上的问题,还把职工生活上,方方面面的问题都给包办了。我父母以前所在的老天钢是如此,而西安大华纱厂也是如此。
西安的大华工业博物馆,讲述了这家工厂从年建厂,到年破产后的完整历史,不得不说他们这个布展还是挺用心的。我在之前的节目里,也曾经讲过他们之前的罢工运动,还有复工运动,那是这个展览馆的一个很大的看点。
今天,我们就来聊另一个看点,也就是厂院生活。人家展厅的展牌上面,写了一个特别接地气的顺口溜:“双职工,三班倒,出了厂门家就到;孩入托,孩上学,看病不用外边跑。一家三代都在厂,一听口音便知道。”
他们的展览牌上边写着,说这就是老纺织厂职工生活的写照,其实何止纺织厂呢,老一辈的国企,对工人的生活是全方位的包办的,在我们大天津那边也是如此。
差不多一个厂子,就是一个微型的城市。在那个年代里,同一个厂职工的一家老小,一般来说都是住在职工宿舍里。有时候职工宿舍是在厂里面,有些时候是在厂外边,其实我们家原先住的那个小区就一样,家门口里里外外走一大圈,有好多都是我爸我妈当时的同事。我怀疑我们那个地儿,就是当年工厂宿舍的残留。
在那个时候,我感觉像我们家这样的工人家庭,就算是中产阶层了。因为我们家居然买得起“三转一响”。
三转指的是三种能转的奢侈品,分别是手表,自行车,还有缝纫机。自行车就是当年的人力奥迪,骑出去倍儿有面子。
缝纫机就更了不起了。那个时候,我们可没那么多钱买衣服,一般都是买布自己做,所以缝纫机是家庭财产里,至关重要的一部分,它直接决定你们一家老小,是能够在外边穿戴整齐,还是破衣啰嗦。
一响指的是收音机,在电视被彻底普及之前,大伙只能靠收音机,聆听新闻和国际大事。如果你家没有收音机,别人高谈阔论的时候,你就只有听着的份,没有开口参与的机会。
就这几样东西,直接决定着当时的年轻人,能不能找到对象。
到了现在,就没几个人听收音机,因为它的替代品太多了,什么喜马拉雅,什么小宇宙,其实现在的这些节目,比起以前的那些节目,里外里还是换汤不换药。区别则在于,你现在想听什么节目,拿手机刷一刷,就什么都有了,完全用不着单独再开一个收音机了。可以说是又方便,又省钱,又省地方。
在那个年代,照相机是妥妥的奢侈品。我估摸着,当时的名牌海鸥照相机,它的操作门槛应该不低,肯定比傻瓜相机复杂,也比现在普通的数码相机要复杂。估计这个操作难度,跟单反差不多少。
毕竟在那个时候,能玩得起这种东西的人,一般都属于是有钱有闲的中产阶层,所以也更有精力,去琢磨这些复杂的玩意儿。
以前的工厂之所以受人青睐,除了直接的待遇好,能买得起这些奢侈品之外,其余的福利也非常棒。我们家里很多的生活用品,都是从工厂里发出来的。
西安大华博物馆里边,就展出了很多搪瓷盆子,还有搪瓷杯子。
估计家里有搪瓷盆子的人,应该不在少数。我奶奶家就有那么几个搪瓷盆子,都是拿来装点心用的。我到那儿如果说饿了,只要把搪瓷盆子盖打开,保证每回都有点心吃,可惜啊,我奶奶已经在今年的正月十二去世了,那个盆子从此便空下去了。
我自己家也有搪瓷盆子,一般来说都是用来炖鸡炖肉的。吃起来很方便,二次加热也很方便。一看到这些东西,就打翻了一匣子旧故事,满满的都是回忆。
我突然间想起来,我在工厂时的师傅,一个70多岁的老工程师,一个经历过工厂*金时代的老人。他曾经跟我说过,那个时代,是职工贵族化的时代,也是一个值得怀念的美好时代。这便是那时的工人,个个都愿意以厂为家的根本原因。
或许那个时代的价值观,已经落后于我们当下的发展需求,所以便被时代所淘汰了。但这,也并不妨碍我们,去怀念那个时代的美好。上次去莱芜钢铁博物馆,没能看到这些生活的回忆碎片,我感到很遗憾。
不过在西安大华博物馆中,我亲眼见证了这些历史,也重温了往昔的回忆。这或许便是人生的意义。
虽然我们逃不过一生的平庸,但我们走过的路,看过的景色,遇到的人,都值得被好好地收藏在记忆里。当我们老去之后,就会发现,那过往的岁月画轴,早已被你涂上了亮眼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