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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安记忆触摸时光深处的琼瑶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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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意间,触摸到岁月深处的琼瑶,内心便有了一种矫情的沧桑之感。

我没想到,我会又一次迷上它,像八十年代的一个怀春少女,痴痴缠缠,不可救药。在网上,我疯狂地查找着所有琼瑶的连续剧,昏天黑地看,老泪汪汪的。《几度夕阳红》、《在水一方》、《烟雨蒙蒙》、《青青河边草》、《梅花烙》、《一帘幽梦》……

红尘自有痴情者,莫笑痴情太痴狂,若非一翻寒澈骨,哪得梅花扑鼻香……

深情,哀伤,柔婉,缠绵,音乐像炎炎夏日的清泉,一丝丝向我心灵深处的干涸和龟裂处渗透。一如十多年前,我一听到这种歌曲,鼻翼会无端地发酸,双眼会潮湿、模糊。四十来岁的一个大男人?还这样!起初,我是有些心虚和羞耻,但当我终于难以自控地深陷其中时,我发现自己简直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,一切源自于现实生活的警醒和理性都方寸大乱。我甚至相信,在这些由音符和光影虚构的故事面前,所有的人,哪怕是铁石心肠,都会被一种叫作“真、善、美”的东西所感动和振撼。

光影交错间,将人带回到那个爱和梦交织的纯真年代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,琼瑶小说开始频频触电,我身边的这个赣中山区小县,满大街都是“一个女孩名叫婉君”之类软抒情的歌声;处处可见少男少女面对荧屏两眼潮红、泪流满面;走在大街小巷,我常常冷不丁能看到头戴寒圈的老太一面摘菜,一面暗暗背过脸去拭泪;甚至连小学生也能津津乐道《婉君》,《哑妻》和《海鸥飞处彩云飞》……刻苦攻读跳出农门从中师毕业的我却自以为高雅和脱俗,一直与这种小市民的艺术保持着矫枉过正的距离,我甚至讪笑那些人太庸俗、太没品位了。但我终于无法改变被它的氛围和声音包裹的局面,终于有一天,我在看到陈德容与马景涛演绎的生死相许的纯真爱情《梅花烙》时,被感动得一塌糊涂,就像一个意志不坚的戒烟者,不但没能将烟戒掉,反而被烟瘾弄得神*颠倒,变本加厉,最后,心甘情愿地做了琼瑶剧的俘虏,并设法买来了许多琼瑶的书,痴痴地读着,终日沉缅于那种“泣绝红尘终不悔,天上人间誓相随”的爱情中不能自拔,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,望落花流泪,见月残伤心。

九十年代初,在这个山区县,商品粮、城镇户口以及是否有正式的工作,是男女择偶的首选标准,此中利害丝毫不亚于指婚年代的封建门第观念。而具有上述条件的有着漂亮脸蛋和漂亮身材的女孩简直是凤毛麟角,如果不是天仙配的人间版再现的话,这些花儿最终都是要移植到官家子弟的阳台上盛开的,这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现实。但迷上琼瑶后,我不相信门第,也不相信贫贱,只相信爱情。冥冥中,总认为一定会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,着一袭飘逸的白裙,在某个时刻与我一见钟情。她不在乎我的贫穷,不在乎我在乡下上班,也不在乎我上无片瓦下无寸土,恩恩爱爱地与我吟诗作赋,长厢厮守,地老天荒。我想,这样的女孩,是一定会有的,所谓佳人,在水一方。她不会在我当时工作的小镇上,而在八十里外的县城的某个角落里,明眸皓齿,冰清玉洁地期待着我去邂逅。

从年到年间,我在山区小镇工作的每个周末,都要变着法儿找理由请假往县城里跑。崎岖的盘山公路上,震荡颠簸的老式班车里,我听着《梅花三弄》,忧郁王子姜育恒深情的嗓音,使车内喧嚣的灰尘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下,幻变成漫天飘舞的芦花。在县城里,除了睡觉,我在寄宿的叔叔家中待的时间加起来不到10分钟,更多时侯,我骑着自行车,大街小巷地跑,从一个舞厅到另一个舞厅,从一家商店到另一家商店,寻寻觅觅,四处打听。可是,我始终没有发现这样一位长发飘飘,裙裾遥遥的女孩。这让我有几分沮丧,几分失落。

直到有一天,我走进了这个县城惟一的一家国营书店,想买一本琼瑶的《水云间》,吃国营饭的店员们个个慵懒地翻着白眼。只有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孩,用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和奶油般温和的态度迎待了我。付款时,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至少三分钟,我惊讶地发现,她的脸真是太美了,标准的鹅蛋形,还有那双眼睛,闪着小鹿般清澈而柔美的光芒!整个儿清丽柔婉,超逸出尘!美,让我的脸凝固了,那一刻,我内心如沐春风。

回小镇后,我开始每天给她写信(我从公开栏上知道了她的名字)。用的全是琼瑶的语言,动不动就海枯石烂、肝肠寸断什么的,我那时花在情书上的时间决不比如今耗在股市的分析和研判上少,有一封情书由于用情过猛,完全被我弄成了琼瑶风格的抒情诗了,以至一边吟哦,还一边流泪。我在自己的世界里,独自编织着关于她的温柔梦乡,并在梦中将自己幸福得头晕目眩。虽然寄出的信一直如石沉大海,但我并不气馁,我固执得以为,这不是拒绝,而完全是因为女孩的矜持和自尊,只要情深似海,这世界就没有融化不了的坚冰。于是,我又开始每天写着关于她的日记,日写夜写,写了厚厚的3大本,凝聚着我的多少心血啊!我想我要用它们来告诉她,关于我心中的这个又苦又累又美的梦!六个月后,我满以为可以抱着它们去采摘自己的爱情了。可是,当我终于鼓足勇气出现在她面前时,她先是愕然,既而漠然,最后是愤然,只见她柳眉倒竖,怒眼圆睁,冷冰冰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:别把生活当成戏,请自重!那一刻,我火一样的心,一下子冰寒澈骨。

由于用情过度,我的那段青涩岁月真是惨不堪言。很长时间里,我抱着琼瑶式的理想,一次次遍体鳞伤地从单恋挫败的绝望中艰难地爬出,又一次次满抱痴情奋不顾身地跳入新的情感烈焰中,一次次的全身心投入,换来的是一次次的被爱剜心和声名狼藉双重打击的心碎神伤。我终于发现,琼瑶的那一套在我们这儿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,它只能让你落个“神经病”或“死不要脸”的下场,在我周围那些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人把我当“实足的书呆子”耻笑时,一气之下,我所有琼瑶的书都被我一把火化为灰烬。

几年后,我终于遇上了我生命中的另一半,我们在没有琼瑶式情书的情况下相遇、相识、相知、相恋,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,共同走过多少风风雨雨的岁月。十几年来,我们日子虽清苦,却能相濡以沫,患难以共,磕磕绊绊的生命旅途中,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人间的真爱、理解和包容。

谁和谁擦肩?谁和谁共眠?我至今想来,恐怕最终只能由两个字来回答,那就是——缘份。十几年后的今天,当我用一个中年人的阅历来审视岁月深处中的琼瑶时,我觉得,其实琼瑶并没有错,错的只是我不切实际的简单模仿。对于琼瑶作品,那些激情的表白、水晶一样的女孩、跌宕起伏的情节,以及优美、纯净、伴随着体温和柔软鼻息的爱情……凭着我四十来年的人生阅历来体悟,我仍然觉得它们是至纯至美的。

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落魄江湖善良无比的卖唱女,却能遇到一个宝石顶戴、非她不娶的王府公子,相爱遇到了重重阻隔,受尽了种种凌辱和折磨,最后还是未能感动苍天和大地,生相从,死相随,为了爱,他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……这样的故事,尽管不食人间烟火,尽管与现实相距万里,但却是那么的感天动地,那么的无暇,那么的纯美,美得圣洁,美得空灵,美得飘逸,美得含蓄,让人肝肠寸断,又叫人不由得神情静穆,心驰神往。我想,它至少让我们懂得,什么是善良的心灵,什么是健康的人性,什么是至纯至美的情感,让你不由得不对这个世界心怀敬意,宽怀慈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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