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治疗白癜风的最好医院 https://jbk.39.net/yiyuanfengcai/video_bjzkbdfyy/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张瑾华
黄孝阳近影。
黄孝阳之于文学,是痛,并快乐着。
作为中国70后实力派作家,他一直不肯停留,不肯哼一哼小调,他一直在飞奔,跟夸父逐日似的,不仅精力旺盛,而且有点疯魔。
有人说,黄孝阳好像还有一万吨的文学脑细胞,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。
黄孝阳的标准形象,深色休闲服,热情的,想跟读者交流、沟通的眼睛,一颗大脑袋,仿佛他的大脑袋里有一脑门的小说素材,他一直对文学疯魔,疯魔了十几年几十年,如今越来越有影响力了。
他还几乎成了一个文学江湖的豪客,一个实验家,一个想将文学的生猛海鲜一网打尽都尝尝的老渔翁。他不仅爱吃鱼,还爱打鱼。
他的鱼库实在是丰盛,那仓库里陈列着各种形状的鱼类。什么样的鱼?你去看他变幻万千的小说就知道了。高级趣味的,低级趣味的。都市的,乡村的,县城的。科幻的,哲学的,寓言的,现实的,写坏蛋的,写好人的,成功者,失败者,都有。
去年在杭州单向空间,黄孝阳以科幻小说为分享主题,做客钱报读书会没多久,他又捧出了重榜力作——长篇小说《人间值得》。《人间值得》出版后颇多好评,已获得年度深圳读书节十大文学好书、腾讯19年度文学类十大好书等多种榜单。
这一次,是一部近30万字的长篇小说,他取了个特别温暖的名字《人间值得》,是治愈系的吗?黄孝阳连忙说,这次他的主角是一个坏人。
“四十岁的时候,我理解了弘一法师说的“悲欣交集”;到了45岁零天,才渐渐明白维特根斯坦刻在墓碑上的那句,告诉他们,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。这倒不是说后者比前者高深精微,相反,它更像一个稚子对世界的叫喊——我是喝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奶长大的。而这叫喊声中,分明是有海浪的。海天一线间,那片澄澈,是我的起点,我古老的故乡。同时,它也孕育出最猛烈无情的风暴。”这是黄孝阳的诗意与激情。
黄孝阳说,只有在这片海浪声中,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罗素评价维特根斯坦时所使用的这几个词语:热情、深刻、认真、纯正、出类拔萃。
如此,我们来看看,一部主人公是坏蛋的小说,如何配得上这四个字:“人间值得”了?
以下是钱江晚报记者和黄孝阳的对话——
生活中的黄孝阳。
钱江晚报:为什么想为“恶人”写一部“自传”?
黄孝阳:一个老评论家看到这本书后有点儿激动,从上海到南京专门与我谈了下,说他看重这本书,根本是:它塑造出一个当代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恶棍形象。
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书。后记里有部分相对哲学层面的思考。书出版后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《为我的兄长们立传》,给予世俗解释。
钱江晚报:张三,他既是坏蛋,也是“兄长”们中的一员?
黄孝阳:张三们,“他们不是乡村秩序下的蛋,也不是都市文明的孩子,他们体内的基因片断是在一个被现代性浪潮重组的过程中,与中国改开四十年紧密勾连,有诸多崩毁残存,亦有突变进化。他们人到中年,现已多半在事实上,成为县域政治经济文化各生态系统内的话事人,是权力的毛细血管,亦是各种潜规则与隐秘秩序的制订者,谙熟不同的话语体系,自如切换,能在一个时辰内分别扮演畜类与人类。他们对世界的看法,尚未成为当代中国人精神的主体部分,在实际日常层面开始影响大多数百姓的生活。
钱江晚报:很多“张三”生活在县城里吗?
黄孝阳:中国有二千多个县城,这是一个如同风暴的广袤现实,是‘真实的真实’。而他们中的一小撮人,比如张三,试图从历史与现实情境等维度,以及生命意志的高度,反思“人”这种奇妙存在,讲述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,或者说传奇,故而《人间值得》。”
钱江晚报:一个叫张三的人渣的野蛮生长史,是你这么多年来对社会、对人性观察的浓缩吗?
黄孝阳:对我来说,一个写作者的首要品质是诚实。忠于那个让自己成为写作者的风暴,忠于我之所见所思,不要太考虑外部发表与出版的事宜。张三的野蛮生长史,是我曾经历过的,是对这数十年时代变迁的某种概括。
钱江晚报:你给“好人”写过传吗?
黄孝阳:有无给“好人”写过自传,那当然是写过,十几年前的《遗失在光阴之外》等等。而从另一个意义上说,张三的坏是有底线的,一个不惜用生命去捍卫的底线。这个底线要高于大多数人日常生活中的“平庸之恶。”
钱江晚报:你说要写一个“作恶,并且有能力对恶进行思辨”的人,你觉得现实生活中,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多吗?你印象中的文学作品中,有哪些人物是符合你这两个条件的?
黄孝阳:现实生活中作恶的人多,有能力思辨的,寥落晨星。
至于文学作品中,比如出没于歌德《浮士德》中的魔鬼靡菲斯特,比如卡夫卡《在流放地》的那个军官——那个执刑过程中自愿替换掉囚徒,被机器杀死的人。“我知道我的罪行了,你看,我的生命戛然而止。”等等。常人的价值观恒足珍贵,但它之所以得以形成,是奠基于那些斑斑血泪,以及对血泪的思辨深度(这需要叙事)。否则我们还在一个原始童稚的社会结构里。
广义来说,文学作品中的坏蛋都是作恶者。如果这个坏蛋弃暗投明了,或有片刻反省,良心发现,那他多少还是“思”了一下,真正有能力思辨的,并且付诸于实践的,不多。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,所以会有“它塑造出一个当代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恶棍形象”这句评价。
钱江晚报:你说过《人间值得》的故事跟你江西县城老乡的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有关?张三有原型吗?为什么说这部书“是为我的兄长们立传”?
黄孝阳:当然有原型啊。只是这个原型的相似度。
我们身边的人,家人亲朋,同事街坊,只要是人,都有张三的碎片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,张三本来就是一种普遍性的代称。他故事的极端性,是由那一个个细胞层面的组织汇总而成,这些组织结构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常经历的。只是看读者的耐心与同理心了。
我很喜欢云南胡性能给我讲的那个坏家伙。他的诸种恶行,鲜活生猛。我咋舌之余,想起那个纠缠了我大半年的鬼魂(我的老同学)生前所行之事,换下人名与地名大致相同(这种相隔千里的同构现象让我着迷),都是野蛮生长,有一个极为强悍的意志,禀赋超群,蔑视弱小与平庸,才情和想象力喷涌而出——不是树与草那种依赖土壤的生长,或马铃薯式的隐忍匿伏,是真如岩浆涌出,炽热黏稠,令人叹为观止暗自惊心。这岩浆是地球的生命力,要改变地壳面貌,彻底改变生态的。甚至,它是渴望重新篡写被人视为具有神性的自然律的底层代码。
我也终于听见了那“像海鸥那样叫了两声”的内容。两声,四字:人间值得。
钱江晚报:既然是一部以恶人为主角的“恶之花”,为什么要取名为《人间值得》?是反讽,还是寓意主人公本质上那些善良的人性之光的一面?
黄孝阳:没有这些“恶之花”,把你放在丹麦乡村那个风景如画里,剔尽外界所有变化,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打娃看窗外,几十年,我相信你愿意;几百年你还愿意吗?北欧诸国那么高的福利,政府从摇篮到坟墓一路承包过来,可抑郁症与自杀率高企。人是很难承受生命的轻。
恶让这些“轻”成为翻滚云层里的蜿蜒闪电。它给予善边界。
恶也包含了善的种子。
还有更多的问题不是善恶可以言说的,只是秩序。它的道德评价取决于你的立场与价值体系。:我们都知道那个说谎者悖论,“所有克利特人都说谎,他们中间的一个诗人这么说。”但这世上少有人理解:克利特人为什么要说谎。因为那是他们的善。还记得卡尔维诺写的那个《黑羊》么,那是一个精彩的隐喻,人人是贼,他们就这样幸福地居住在一起,没有穷人与富人。那个打破了这个内部秩序的诚实人,不久饿死了。从那以后,“人们就不再谈什么偷盗或被偷盗了,而只说穷人和富人;但他们个个都还是贼。”
黄孝阳参加钱报读书会。
钱江晚报:小说写了个配角,刘启明,一个有文化的无耻的帮闲小人,你写的时候可曾想过对照《金瓶梅》中应伯爵之流吗?您本人本质工作也是文化界,刘启明是否包含了你对当下文化圈一些小人、软骨病的讽刺?
黄孝阳:倒没想过对照《金瓶梅》中应伯爵之流。是文本需要这样一个人,他就主动跳了进来。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,张三就能在一个易被公众能理解的层面讨论那些形而上,讨论这个行为后面的“之所以然”。
我们活在一个观念的世界里。广义的文化人提供各种观念。
我说过这个新现实的五种基本矛盾,第一条就是观念的冲突,知识体系之间的竞争与博弈。文化是根。但为什么刘启明是这样一个帮闲形象?
怜其不幸,怨其不争啊。仗义多是屠狗辈,读书最是负心人。又或者说,原来刘项不读书。有些伪文化人是把自己当成蛆了。不舔那么一下,死不了人。
我说过一句话:我们所寄身的这个观念世界,这几千年来,就一直不是最聪明的,最深刻的,最具逻辑性的,最具有美学意义的,而是对大多数人观念的一个加权平均值。那些“各种战争的胜利者”,总是会让他的观念及其表达方式,无限地趋近于这个加权平均值。
也还说过另外一句矛盾的话:我们拥有的这个现实,我们今天所习以为常的那些词语,比如市场经济,自由与平等,法制等等,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先天先验,不是一个矿藏,在岩层深处,人类用了几千年的漫长时光,把它们挖掘出来。不是这样的,最早它们就是一小撮人的想象。这两句话互为博弈,进退,隐现。
钱江晚报:这部小说有很浓的江湖气,你是否是港片的拥趸,写这个小说里的江湖黑社会时,是否参考了港片里的间接经验呢?比如周润发、吴镇宇、刘青云那一批香港明星演的黑帮电影?亦或也受了《教父》等西方黑帮电影的影响?
黄孝阳:我年轻的时候开过影碟店,看过好多港片,那真是一个美好年代。但小说中的江湖与港片里的古惑仔没有联系,就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事。这些人事还在,不过是换过了一些名称与套路罢了。黑帮电影是我很喜爱的一种类型,那些激烈场面能带来肾上激素的分泌,更重要的是:这个相对边缘的视角对忠诚、正义、勇敢等美德的定义,一个不同于世俗社会日常秩序下的书写与通俗阐释。
钱江晚报:“所有的枭雄都稀里糊涂死去”,包括主人公张三最后也是这样死去,这是“恶人”的宿命吗?还是恶人为主角的小说必然的逻辑?
黄孝阳:不是宿命。不是必然的逻辑。只是因为我对朱璇的爱。张三是没有未来的。他的经验只能让关于人的可能性到此为止。而朱璇可以,她会给世界带来惊喜的。
世界取决于我们的心智模式和认知模型,取决于这个你凝视着我的这个瞬间。如果你在这个瞬间看到了什么,那么就平静地接受它吧。
钱江晚报:《人间值得》打开了一个中国县城的社会经济文化江湖等全方位的舞台,您借此给出了自己对中国改革开放现代性进程的一种角度的思考吗?
黄孝阳:有啊。偶尔会在